隔壁房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,伴随着男人的低声咳嗽,合租的室友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。俞是看看表,才刚过5点。翻一翻身,俞是开始后悔昨晚竟没有坚守自己睡前渴死不喝水的人生信条,他感受到了自己肿胀坚挺的下体,膀胱的充实感让他断定里面不是血液而是尿液。
睡意也随着尿一起排空了,躺在床上,俞是翻出手机滑动。昨晚睡前刷过的朋友圈仅有一条更新,那是一个平时怎么也不会跑到脑海里的名字,但是一看到这几个字记忆的闸门就止不住。
三年前,俞是还在上大学,那时的支付宝很想在社交领域与微信掰掰手腕,于是推出了很多社交的功能,但只有二手买卖区在俞是的学校流行。俞是把自己亚马逊凑单买回来还没看过的一本书也挂在了上面,价格很低。
很快就有人询问,自然是同一个学校的。俞是支付宝的个人背景是黑豹乐队的一张图片,是他随便找来的。然而这让那位买书的女生打开了话匣,她说自己也喜欢摇滚。有人主动搭话,俞是自然不会错过,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了很多,二人的关系陡然亲近了不少。特别是得知女生是艺术学院的以后,俞是的想象力马上变得丰富起来。平日里俞是也经常可以遇到艺术学院的女生,据他观察,她们单独行走时,大都目不斜视,高昂着头,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神情;但当她们和男同学们走在一起时,又往往嘻嘻哈哈,勾肩搭背,同样得旁若无人。遇到她们,俞是总也忍不住偷觑她们热裤下占身体三分之二的长腿。
他们约在食堂门口交易,那天俞是出门前回看了三次镜子中的自己。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,俞是非常紧张,害怕她有那种凌人的盛气。当她笑盈盈地走近时,俞是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。她披着长发,额头有几颗不安分的痘痘,眼睛很大,但似乎有不小的度数;浅灰色的羊毛外套上附着了几根长头发,她的腿没有占身体三分之二,同时被一条非常普通的纯蓝色紧身牛仔裤盖着,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短靴。一直以来,俞是都觉得穿纯蓝色紧身牛仔裤的女生比较土,但她似乎是个例外。如果交易的时候哪个田径赛场正在进行百米比赛,那么不用选手撞线,俞是已经在目送思影的背影了。
晚上,俞是突然得了幻听,总觉得自己的手机在震动,后来索性盯着支付宝的对话框来验证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。终于在视网膜准备出逃时收到了思影的消息。俞是兴奋得跳起来摸了一下房顶吃灰的风扇,然后和风扇一起吃灰。当晚,他们又聊了很多,终于在互道晚安后把聊天工具升级为了微信。
思影说自己是个孤僻的人,和舍友的关系一般,想搬出去住;思影说自己准备继续研究生;思影鼓励俞是好好准备公务员考试……
那个时候,俞是已在大三的尾巴上踱步,除了想努努力谈一场恋爱,更是被老师们最难就业季的言论吓得整日忧心忡忡,早早开始准备各种可以找到工作的考试。
有一个下着毛毛雨的四月的一天,思影把俞是约到了学校停车的地下室。她手里拿着刚从教务处打印出来的成绩单,心情有些低落。她抱怨老师给自己打的分数太低,估计保送研究生是没可能了。俞是搜肠刮肚,履行自己此刻必须履行的安慰义务。可能是效果一般,思影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“你抽烟吗?”她轻描淡写地问。
“不会。”虽然有点惊讶,但俞是表现得还是很轻松。
“抽烟让我放松……”思影夹着细细的爆珠,轻巧地吐出几个烟圈。
这次分别以后,思影吐烟圈的样子在俞是脑海盘旋了好久。这些烟圈逐渐变大变浓,变成了一道屏障,遮住了思影,俞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。虽然思影让俞是帮忙拿得快递还没来得及给她,但故事至此就戛然而止,俞是连一点细节都无法想起了。
想到这里,俞是翻身下床,从柜子里翻出了当时帮思影拿的快递,那是一本书,叫做《老三毛阿达姆松》。
看到书还在,俞是松了口气,马上在思影的朋友圈下发了一条评论:睡得真晚。